被稱為“農民工律師”的周立太,10月14日起深陷網(wǎng)絡謾罵的海洋中。這一天,他十分簡略地發(fā)表了“打黑不應運動化”觀點。成千上萬的帖子直指他反對打黑,是黑社會的狗頭軍師。
“我本是出于善意,想給重慶正在進行的這場轟轟烈烈的打黑風暴一個自認為冷靜而理性的提醒。”10月20日黃昏,坐在位于重慶市渝中區(qū)兩路口一幢大樓的辦公室里,周立太接受時代周報記者專訪時直言“很受傷”。
在重慶正在進行的打黑大審判中,周立太為開縣李義涉黑團伙成員李志剛擔任了辯護律師,這是他首次代理涉黑案件。
“打黑不應該運動化,更不應該變成政治運動,必須嚴格依法打擊、依法審判。”在周立太看來,打黑本來就是政府分內的事情,需長期持續(xù)地進行。
“民工律師”遭遇“網(wǎng)絡暴民”
時代周報:一提到周立太,就是給農民工打官司,這一回怎么為開縣李義涉黑團伙成員李志剛擔任辯護律師?
周立太:我是開縣人,李志剛岳父李洪田和我是同一個鄉(xiāng)鎮(zhèn)的,相熟了幾十年。國慶前他和李志剛母親找到我,委托我做李志剛的辯護律師。我收了他們5000元律師費,包括重慶至開縣的往返路費。
我平時代理的都是勞工和民事案子,一般不辦刑事案件,這是我第一次代理涉黑案。
時代周報:但就是這個第一次,讓你陷入了網(wǎng)民謾罵和抨擊的海洋。近段時間網(wǎng)民紛紛責罵你是壞人,你替涉黑人員辯護,做了黑社會的狗頭軍師。
周立太:他們是一群網(wǎng)絡暴民,不懂法。我是一個律師,任何一個涉嫌觸犯國家法令的人委托我,我都有權接受委托,這是我國刑事訴訟法和律師法規(guī)定的基本原則。不管任何一個人觸犯刑律,承擔何種刑事責任,他都有委托律師和合法的公民為其辯護的權利。
時代周報:在社會各界齊力贊賞重慶打黑的當口,你發(fā)出了“打黑不應運動化”的論調,當時想到過這會激怒網(wǎng)民嗎?
周立太:在接受采訪時記者就提醒我,我的觀點可能會讓網(wǎng)民不高興。但我堅持自己的說法,因為這是我在代理涉黑案過程中的一種切身體會。我還是沒預料到網(wǎng)民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時代周報:許多網(wǎng)友懷疑你的動機,認為你是嘩眾取寵,是炒作想出名。
周立太:想出啥子名,我很早就出名了。網(wǎng)友罵我,我不在乎。跟媒體談對打黑的看法,說明我周立太還是清醒的。在現(xiàn)有法律框架下,我們對一件事物有不同的看法是很正常的。在轟轟烈烈的打黑行動面前,我們的政府也好,民眾也好,都應該保持清醒的認識。
打黑是政府分內事
時代周報:有的網(wǎng)友卻進一步認為你不贊成打黑……
周立太:2004年我辦理了大量屠宰場案子。在這個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重慶黑社會性質組織猖獗,面有面霸,肉有肉霸,菜有菜霸,海鮮有海鮮霸。這種壟斷經(jīng)營抬高價格,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成本,影響了生活質量。其次,黑社會直接參與經(jīng)營房地產、運輸業(yè),開設賭場、色情場所,成立收債公司、偵探所、投資咨詢公司,打著合法經(jīng)營的幌子進行違法犯罪活動,大肆斂財。
黑社會的出現(xiàn),不僅影響百姓的衣食住行,危及商品的公平交易,還給金融安全帶來危害。而且黑社會組織具有龐大的經(jīng)濟實體支撐,他們大肆賄賂官員,讓百姓對政府失去信心,從而影響政權穩(wěn)定。
黑社會性質組織一旦形成氣候,非打不可。因此,打黑我是舉雙手贊成的。我積極支持重慶打黑,不瞞您說,我還做過大量工作。但網(wǎng)友們的確沒有讀懂我關于“打黑不應運動化”言論的內容和含義。
時代周報:那么它到底有怎樣的內容和含義?
周立太:我提出打黑不應運動化,說明的是打黑作為經(jīng)濟發(fā)展的產物,注定是一個長期而艱巨的工作,而不是短暫的,要在黨和政府的領導下,全重慶市人民的支持,具有持續(xù)性。必須嚴格依法打擊。打黑本來就是政府分內的事情,一旦運動化,很多事情就會擴大化,破壞法制公平。
打黑必須制度化
時代周報:在你看來,打黑重要,維護法律的尊嚴更重要,我們不能損害法律的嚴肅性。要堅持依法打擊、依法審判。那么,怎樣保證法律的嚴肅性?
周立太:這就要正確區(qū)分一般刑事犯罪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避免“口袋罪”問題,防止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當作個框,什么都往里裝。我不主張在具體的涉黑案件審理中,將所有涉案者一刀切全部納入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這個口袋,而應當依法定罪。
我想說,重慶的公檢法機關應當正確理解市委書記薄熙來的講話。薄熙來強調要依法打擊、依法審判黑社會性質組織,辦成經(jīng)得起歷史考驗的鐵案。
時代周報:我們如何理解“辦成經(jīng)得起歷史考驗的鐵案”的?
周立太:就是事實確鑿、證據(jù)充分、法律明確,而且履行嚴格的法律程序,以事實為依據(jù),以法律為準繩,該判輕的不能判重,沒有罪的不能冤。要為歷史負責,為法律負責。
時代周報:從重慶系列涉黑案件看,黑社會性質組織是逐漸形成的,在一二十年時間內不斷坐大成勢的。在你看來,我們該如何建立打黑的長效機制?
周立太:重慶的打黑成果給了我們一個啟發(fā):僅僅幾個月就給了社會黑勢力團伙致命打擊,既然行動這么有力量,為何在剛剛萌芽的時候沒有下決心呢?是力量不夠?時機不成熟?還是黑惡勢力養(yǎng)得不夠大,不夠壯、影響不夠深廣?我敢相信,每一個有良知的重慶市民都不禁在問:我們的警察到底干了些什么?
打黑必須制度化。偶爾為之的“打黑運動”難以一勞永逸,只有制度化才能經(jīng)?;?,只有建立完善的打黑機制,進一步明確打黑分工、細化打黑責任、強化問責制度,才能徹底清除滋生黑惡勢力的土壤。
薄熙來談打黑
為了實現(xiàn)平安重慶,就需要打黑除惡。打黑不是我們要主動而為,而是黑惡勢力逼得我們沒辦法。
老百姓聚集在政府門口,舉著血淋淋的照片,畫面讓人神經(jīng)緊張。黑惡勢力拿刀砍人,就像屠戶用刀砍殺牲畜,慘不忍睹。去年我們清繳刀具,大砍刀堆積如山。那不是一般的匕首,而是砍刀啊!
我們認為,群眾的投訴要重視,因為這關系群眾生命安全。謝才萍開賭場從中抽頭,賭場開在五星級飯店,旱澇保收。這連清朝道光皇帝和林則徐都不能容忍。
這些黑勢力這樣猖狂,是因為上邊有保護傘。打黑對保障市民安全有重要作用,市民非常歡迎。政府要老百姓積極舉報,市民很支持,百分之八十的信是實名舉報,說明群眾非常熱愛重慶。
現(xiàn)在打黑困難仍然很大,問題很多,但是有群眾支持,打黑一定能取得勝利。
(10月16日,薄熙來在世界中文報業(yè)協(xié)會年會上如是說。)
一是公檢法要繼續(xù)加強配合,“一條龍”作業(yè),把每起案件都辦成“鐵案”;二是在主城區(qū)開展打黑除惡工作的同時,其他區(qū)縣也要全面啟動,盡快抓出實效;三是要做好監(jiān)獄管理工作,對黑惡犯罪分子既要嚴加管理,又要確保安全;四是涉及黨政干部、政法干警的管理要及時研究,將不良分子甄別出來,純潔隊伍;五是要總結打黑除惡工作的經(jīng)驗教訓,切實提高社會管理能力,從體制上、機制上鏟除滋生黑惡勢力的土壤;六是加大對命案和特殊案件的偵破力度。
(8月7日,薄熙來在重慶市委打黑除惡工作指揮調度會上提出六點要求。)
打黑第一案宣判
21日,重慶“打黑大審判”第一案宣判。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對楊天慶等9人“涉黑”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楊天慶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傷害罪等被判處死刑,劉成虎犯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殺人罪等被判處死刑,骨干成員簡少坤、曾川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李顯光等被告人分別被判處無期徒刑、九年至十八年不等有期徒刑。
重慶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21日在南川區(qū)人民法院第一審判庭對劉鐘永等22人“涉黑”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黑老大”劉鐘永被判處死刑,并處罰金50萬元,骨干成員鄭新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該黑社會組織其余13名成員被判處一年三個月至十七年不等有期徒刑。同時,法院還對其余7名非涉黑被告人分別以重大勞動安全事故罪、搶劫罪等,判處其一年至四年不等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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